密西西比河源头-寻找旧时的美洲大陆

隐藏在明尼苏达州大自然深处的伊塔斯加湖(Itasca State Park)是密西西比河的源头。河源于 1832 年被发现。几块大石头排列在溪流两侧，标志着大河的诞生。

水势浩大的密西西比河诞生于美国北部明尼苏达州的伊塔斯加湖 （Itasca）中。发源地周围堆砌着大块的石头，在湖泊与河床之间形成了天然的界限，因此，它的发源地很好辨认。

此时的密西西比河是一条秀丽的小溪，溪水清澈，河底沉淀着沙石。在茂密的高草与野生兰科植物之间，溪水优雅地蜿蜒流淌着，随后在树林中消失了踪影。这一切都充满了魅力，但是，它完全是人造景观。事实上，这个绿荫浓密的一角是伊塔斯加公园管理员们的杰作。1930 年代，一位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公园负责人决定为密西西比河打造一个与之相配的源头。“每当我注意到我们大河的源头是一片泥泞、脏乱不堪的沼泽时，我就伤心不已。我们可以把这里打造成一个真正的河流发源地，一个漂亮、秀美的地方。”这位热心积极的负责人如是说。

值得庆幸的是，密西西比河周遭自然环境所蕴含浓浓的魅力并非仅仅来源于伊塔斯加公园管理员的修整治理，还源自静谧的沼泽、河流、湖泊和密林。

当密西西比河穿过明尼苏达州首府明尼阿波利斯时，水势汹涌浩大。

明尼苏达的粗犷居民

在明尼苏达州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粗犷豪放的居民，他们喜欢广阔原始的自然，喜欢简单的生活。夜幕降临，温热的空气中，成群的蜻蜓仿佛打开了嗡嗡作响的马达，开始了它们的捕食活动。渔夫们把钓竿垂在深色的湖水中，家人在树林中悠闲地散步。湖水温暖，孩子在水中游泳，家长们在岸边留心看管着他们。一个小女孩叫道：“爸爸快看，我在密西西比河游泳呢。”

帕克拉皮兹市(Park Rapids)的当地艺术家。

前往密西西比河的源头，就是前去发现一个幽深静谧、包容万物、坦率热情、毫无矫揉造作之气的美洲大陆，一个广阔自信的美洲大陆。但是事实上，这里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简言之，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认为他们住在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他们永远不会离开故土。负责捕鱼活动的导游泰利·拉尔森就是这样，他发自内心地热爱着密西西比河。从1932年开始，他的家庭就成了河源周边地区的主人，他的祖父在伊塔斯加公园管理部门工作，泰利生于斯长于斯，在自然中学垂钓、乘独木舟前行、在狭窄陡峭的河岸边露营。这片地区是如此潮湿，许许多多的虫子得以大量繁殖，但是对于皮肤被晒得黝黑的泰利·拉尔森来说，蚊虫的叮咬简直微不足道。只要季节合适，他就会乘着独木舟，在河道中穿行。和土著齐佩瓦人一样，他会采集野生水稻，同样他也会像他们一样，焚烧鼠尾草来向河流献祭。这种仪式中既有真诚，又有媚俗之嫌，但二者浑然天成。

在距明尼阿波利斯以北 300 公里的源头处，河流平静舒缓。

两个印第安部落的地盘

密西西比河的源头是 1832 年被确定的，人们很早之前就在这片地区开始探索源头活动了。最了解这里的当然是土著齐佩瓦人和苏族人。17 世纪，齐佩瓦人被可怕的易洛魁人驱逐出了他们的狩猎地，狩猎地位于现在的纽约州。他们被迫一路向西，尔后在明尼苏达州北部发现了这片湖泊密布的地区以及密西西比河畔自然生长的野生水稻。但是齐佩瓦人面临的问题是，这片地区已经是苏族人的地盘了。尽管苏族人骁勇善战，但是他们的装备水平却不高，因此拥有钢刃和猎枪的齐佩瓦人占据了上风。但是优势只是暂时的：他们到来后，北美的两个强大的部落之间就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斗争。

在这里捕捉河狸的法国猎人极力避免卷入到两个部族的冲突中。同样，他们对这个地区也了如指掌。他们按照土著人的叫法，把伊塔斯加湖翻译为“鹿湖”，因为湖泊的形状像一个鹿头。这个地区因此为人所知，但是河流的源头一直是个谜。

土著齐佩瓦人在卡斯湖举办的传统节庆大会。

1805 年，一个名为泽布隆·派克的人受托马斯·杰斐逊总统的委托，来这里探索大河的源头。那时，野外探险风靡一时。1803 年，美国向法国购得路易斯安那州，另一片需要征服的土地摆在了美国人面前。长久以来，密西西比河都是文明社会与野蛮世界的分界线，是美利坚民族的坚实后盾。杰斐逊总统把一些年轻勇敢的官员派往密西西比河流域，希望为这片不为人知的广袤之地绘制地图并把它收归政府所有。在这些年轻的官员中，刘易斯和科拉克是第一批通过陆路抵达太平洋海岸的人。一年之后，泽布隆·派克也步他们的后尘，但是并没有取得成功。1806 年，他的探险队伍抵达科奇湖（Leech），他认为这里是河流的主要源头—但事实并非如此。

美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在帕克拉皮兹市（Park Rapids）的街道上可见一斑。

1820 年，一个新的探险队伍抵达红雪松湖（Red Cedar），为了纪念探险队队长，人们以他的名字重新命名了这个湖—卡斯湖（Cass）。探险队中的矿物学家名叫亨利·罗伊·斯库克拉夫特，年仅27岁，与刘易斯、科拉克一样，他也成为了土著人的朋友。几年之后，他娶了齐佩瓦首领奥扎温蒂布的孙女，一位年轻的混血姑娘。在她的引导下，他开始接触印第安文化，成了印第安人的代言人，在对立的齐佩瓦族与苏族人之间负责调解、议和工作。他借着一次执行任务的机会，和妻子的爷爷一道一路北上，寻找密西西比河的源头。1832 年 7 月 13 日，他在日记中记下了下面几句话：“我们跟在向导后面，抵达了最高的丘陵的山顶，我们眼前终于出现了找寻良久的东西。在这片秀美的景观中，清澈的流水跃然眼前，这便是伊塔斯加湖，密西西比河的源头。”

他毫不犹豫地重新命名了这个湖。他后来承认，尽管这个名字听起来隐约有点土著语的味道，但事实上，这完全是他自己想到的名字，是根据拉丁语“veritas caput”（“真正的脑袋”之意）创造的。伊塔斯加湖的名字完全是转换词意得来的，与土著人毫无关系。从这点来看，土著人的朋友似乎有点忘恩负义。

上世纪，野生水稻就开始在密西西比河岸生长。

源头真正确立

密西西比河的寻源活动本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但还是有不少持怀疑态度的人继续踏上探险之路：在这片地区，水域比陆地多，伊塔斯加湖并不是唯一的探索对象。斯库克拉夫特的探险活动结束 4 年之后，法国人约瑟夫·尼古莱逆一条小溪而上，向伊塔斯加湖以南行走。在抵达一个小池塘之后，他宣布：“根据地理学规则，这里才是密西西比河真正的源头。”旧时的地图上还记载着这段探险，尼古莱的发现看起来非常可信。

北美洲最大的河流的源头真的是被一个法国人发现的吗？官方历史书上并不是这样写的。1888 年，经历了诸多论战之后，伊塔斯加湖森林公园的创建者雅各布·布罗维尔提出，这个湖是盆地的最低点，因此可以得出结论：伊塔斯加湖水量大，面积广，完全可以被视作河流的起点。法国人发现的那条溪流失去了密西西比河这一称号，而被称为“尼古莱河”。如今，只有些许寻找昔日荣光的“法国文化爱好者”才会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这条在灌木丛中悄悄流淌的溪流。

帕克拉皮兹市（Park Rapids）的奔牛节。

从那以后，一直生活在卡斯湖畔的土著齐佩瓦人开始见证他们生活环境的巨大变迁。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挪威和瑞典的樵夫将森林移为平地、赶走了丛林中生活的动物，树木又重新长出来，动物又回来了。但是因为建造了水坝，所以湖面水位完全由人工控制，对于野生水稻的生长并不是个好消息。

密西西比河一直在当地居民的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在这天举行的土著节庆大会上，76 岁的瓦莱·亨弗莱坐在长椅上，这位长着鹰钩鼻的老人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我小的时候就喝密西西比河的河水，河水如水晶般清澈甘甜。但是现在不可能了。”老人叹惋道，“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河水就像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不得不和他人分享。”一想到土著文化面临着消失的危机，他忧心忡忡。只要有机会，他便带着孙子们去密西西比河捕鱼打猎。“这是土著人唯一引以为豪的东西。”老人说道，他将目光停留在穿着鲜艳服装的土著舞者身上，他们和着鼓点，永不停歇地舞动着。

文/Guillaume de Dieuleveult
摄影/Eric Martin-Figaro P